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,有许多新疆的驮工翻越昆仑山,在死亡路上徒步拉运抗战物资——轮胎,当年这个壮举竟是由几个汉族青年学者带领实施的。在数座海拔7500米以上的冰川雪峰,人类徒步翻越都几乎不可能实现,又怎么可能徒步驮运大批物资越过这条昆仑天险呢?当年这几个汉族学者是怎么来到了这里?随着一本本日记的流传和在世老人们的口述,才使这段历史逐渐浮出了水面。
这条穿过了世界最坚硬的山区,跨越了中国最湍急的河流,蜿蜒上千公里的人迹罕至的高山通道,在抗日战争期间,一度是运送盟国援华物资的惟一通道。在这样一条支撑起中华民族生存的生命线上,他们九死一生,经历了无法想象的艰险与壮烈,运回了中国抗日急需的物资,缓解了抗战期间前线物资奇缺的局面。他们以生命的代价,书写了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史,乃至世界近现代战争史上最辉煌的一章。
而这一章是由维吾尔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维吾尔族人、柯尔克孜、塔吉克和汉族人民共同书写的。
60多年来,创造了奇迹的辉煌没有被铭记,被昭彰,被渲染,而是被时间的尘埃所覆盖,参与事件的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保持着沉默,这一沉默就是60年。
叶城距喀喇昆仑山口300余公里。这里至今还生活着当时第一批踏勘喀喇昆仑古驿道的6位历史见证人。85岁的吐尔逊?萨木萨克就是其中之一,他是马帮中的“恰卡”,“恰卡”在维吾尔语中指赶马的小工。60多年前,作为马帮的成员,他们三次翻越喀喇昆仑山,将一批批抗日急需英援物资从印度运回国内。
1944年,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第七个年头。对于生活在西北边陲叶城的吐尔逊?萨木萨克来说,战争是那样的遥远。由于信息闭塞,在那之前,他从未听过关内发生战争的事,也没有想到因为一次特殊的驿运,他会成为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史中一个组成部分。
在吐尔逊?萨木萨克的印象里,那是盛夏时节。那些天,一向寂静的叶城及周边热闹异常。原来,有人来招募驮工。
驮工是个苦差事,因为要翻越昆仑山,高山反应随时会要人命;到了平原上,要防狼群袭击马队,还要防打劫的土匪强盗。
天上是盘旋不去的乌鸦,它们跟随驮队“哇哇”叫着,专等着吃落崖摔死或病累而死的驮马尸体。
各族驮工没要一分钱
这一次待遇很优厚,往返的报酬是20个“坦戈”(银元)。那时,一个“坦戈”可以买到80公斤麦子。消息风一般刮遍了山区的角角落落。
1944年初秋,喀什、和田、克州三地紧锣密鼓地筹集了1000余匹骆驼、驮马和牦牛,招募了180多名少数民族驮工开始了第一次驮运6000个汽车轮胎的任务。
刘宗唐老人说,55天后,这些朴实的各民族汉子以超过10%的死亡率返回。要知道,即使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,这样的死亡率也是很高的。
而他们没有提出任何要求,没有要一分钱。因为在漫漫旅途上,他们通过内地的青年知道了抗日,知道了关内的汉族兄弟在流血,在盼望用这些物资打鬼子。
第一位驮工牺牲在异国
午后,一束西斜的阳光洒进安谧的客厅,刘宗唐老人手撑拐杖,端坐在背靠窗户的沙发上,语气舒缓平和。他的叙述穿过被时光遮蔽的历史掀开一条缝隙,让我们得见当时惊心动魄的历史瞬间。
“这是一次重要的勘探,关系着能否打开这条通道,挫败日本帝国主义,重新开辟新的军援运输线,每个人都肩负着记录踏勘日记的使命。”
1944年10月15日,经过1年多筹备,首趟运送抗战物资回国的驮队出发了。
刘宗唐老人说,驮队在沿途准备了往返时人员、牲畜够吃的粮食和马料,边走边埋。这样能减少驮队载荷。他们中大多数是维吾尔族、柯尔克孜族和塔吉克族兄弟。在损失了100多匹驮马,10多名驮工因高原病倒在了路上后,驮队才到达列城。
第一位牺牲的驮工只有20出头。那天,他们从印度列城驮满物资返回,行进在山路上,一位小伙子突然滚下马背,最终他没能挺过去。一个维吾尔族青年就这样永远留在了异国。
高原之舟呼哧呼哧
驮队在自然条件恶劣、粮食短缺的情况下,很快出现了高原反应。气压低,水无法烧开,罐头等食物吃完后,他们就靠半生不熟的羊肉补充体力,坚持走完全程,完成这一壮举。
马帮从印度列城出发不久就要翻越一个海拔5000多米的山口。像这样海拔超过5000米的山口,全程有三处。路上积雪达半米深,而且山势陡峭。所谓山路,就是硬生生地凿开岩石,凹进悬崖仅够一个身子通过的小道,小道外面是万丈深渊和咆哮的河流。在穿过山口及险段时必须牵马步行,即使骑在马上,人朝向外的脚也不敢蹬在马镫上,因为一不小心,人和马就会从山路上滑下深沟。这样人可以在最后一刹那跳下马背,否则将无法生还。
“天气越来越糟,一路上都是冰川。单枪匹马都很勉强,再驮两个轮胎翻越高山,实在是太艰难了。但最困难的还是空气稀薄,气压低。”刘宗唐仰着头闭着眼睛回忆。
“牦牛走二三十步就‘呼哧呼哧’大喘气,必须停上几分钟再前行。人在马上稍作停留也会感到胸闷气喘。小有活动就气喘不已,谈话只能说一个字,喘口气休息后才能再说第二个字。连多吃点东西,也会马上心跳加速,人极容易死亡。”
驮队翻越班登塞
第三天,马队行走到卡尔松山口,山路越走越陡,坡度足有35度以上,人是躺在马身上行走的。
“走这条路,比我们想象的难度要大得多,这里空气稀薄,路上死伤了不少的骆驼,看来今后在这里筑路困难很多,非要用机器,内燃机,还要增加氧气才行。”刘宗唐在日记中这样写到。
出发后的第五天,马队翻越一处叫做“班登塞”的山口。“翻越山口的那段路大概有三公里,有40几个弯道,一路盘旋到山顶,再从山顶盘旋到山下。之后又是一段三四公里长的乱石堆。
走弯道时,驮马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山;走乱石堆,驮马在石头上脚下一滑,‘啪'一声,马腿就骨折了。
有的马在乱石堆中走着走着,一头栽倒,再也起不来了。”
抗日战争期间,战火没有燃到新疆,但是新疆的各族人民在后方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和牺牲。
重新挖掘这一史实的意义在于纪念,但更在于告诉今天的人一种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内涵。
当年,无意间参与了伟大抗日战争的和田、喀什的少数民族驮工,直到上世纪80年代,他们才从调查这一史实的文史办人员嘴里知道了40多年前自己参与了一次中华民族的壮举。
这些人依然生活在自己的家乡,过着简朴的农耕生活。
不避险者是勇士,不居功者是仁人。
这足以让我们生出无限的敬意和感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