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伍老兵老陈今年54岁,用他自己的话说,他的职业是“修地球”。我们赶到他家时,老陈正急匆匆地从田里往回赶,上身穿一件浅蓝色衬衣,敞开着怀,露出突出的胸骨和肋骨,下身是一条类似牛仔布料的裤子,布满了斑斑的泥水
点,偏分的头发蓬松扬起,显得面部愈发瘦削,未说话先见笑,露出一口白牙一一看得出,老陈是个十分乐观的人。以前老陈得过一场血管方面的大病,好多人都说那个好麻烦,乐观的老陈不信邪,说那有什么麻烦,生就生,死就死,有什么大不了的,病人心理坚强些,病也许就能好,心里脆弱,也许就会坏事,很简单的人生道理嘛。乐观的老陈大胆实践并验证了这个并不简单的人生道理,奇迹般地痊愈了。
乐观的老陈也+分健谈,坐在他家的堂屋里,老陈向我们讲述了他的历史:1978年去广东当兵,先在迫击炮连,后来搞电台,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被调去做后勤,还被部队派到中山大学会计系学过会计,退伍后在县里一家企业做过会计,后来企业倒闭,分田到户的时候就回到了村里。老陈的部队是参加过战斗的,但老陈在后勤部门工作,个人不曾到过前线。退伍时老陈带着档案去了刚刚开发的深圳,但家人希望老陈回到平江,于是他的兄长奉母命写家信召老陈回家,孝顺的老陈就离开了当时遍地机会的深圳,回到了老家平江。不过老陈还是想回深圳的,从深圳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带走个人档案,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去。不幸的是老母久病,老陈迟迟无法离开。无奈之下,老陈给原部队首长写信索要档案,不久部队寄来了档案,但并不是原来的档案,而是一份新档案,无奈老陈只好据新档案在老家落了户,原档案就留在了深圳。到1987年老陈去深圳探寻时,却被告知因几年无人认领,原档案已被自动销毁。所以尽管老陈在参战部队工作过,回乡后也担任过妇女主任以外的所有村干部职务,但因为原档案的丢失,老陈现在无法享受到应有的优抚待遇,每年只能拿到120元钱。
“我平江的几个战友,其中一个是县农业局的局长.都是一个营的战友,他们都可以证明的。不过我们村有个72岁的老退伍军人,什么都没有,我好歹还有120元,这东西没得比较。”一边说,老陈一边无奈地笑。
老陈儿女都在广东务工,他和老伴种了家里3亩多地,去年还承包了别人13亩地,16亩地的纯收入有1万元。前年老陈买了一台价值2200元的小型拖拉机,中央财政的农机购置补贴政策让老陈少花了500元钱,拖拉机除了自家使用,还可以给别的人家租用,去年老陈为别人家耕地2 0多亩,收入2000多元。除此之外,老陈还可以到村里其他人家打打零工,也有一些收入,儿女务工一年可以寄回1万多元,算上以上各种收入,老陈全家一年收入大约3万元左右。此外,老陈还养了鸡,房前屋后,见缝插针地种满了各种蔬菜,想来这即使换不成收入,至少减少了此类的支出。
除了村里的婚丧嫁娶,人情来往外,老陈家花费较多的是食用油支出, “每人每年要吃掉2大桶”,老陈用手比划着,形容出两个大桶的形状。老陈自己儿乎不买衣服,“衣服都是儿女买,今年女儿寄钱来要我买衣服,她给买衣服的钱,那是她的心意,不好做别的,那就买。”说着这些话,老陈欣慰地笑了,瘦削的笑脸似乎舒展了许多。
老陈的父亲95岁了,除了看不见、听不清外,身体倒也硬朗,老陈也不担心老父亲会生病啥的,因为兄弟多,共同担当的多,而且老父也加入了新农合。说到新农合,老陈顺带回忆了一下新农合的发展变化,前儿年老陈外甥女户口还
在老陈家时,外甥女看病只能报销40%,现在到县里看病可以报50%,乡镇里看病可以报60%。不过问题也存在,就是只有住院才能有报销,再就是有些医院给开不能报销的药,用老陈的话说就是“医院也要赚钱啊”。
老陈当过村党支部的副书记、书记,也当过村长,除了妇女主任外,其他的都千过。1989年-1990年的一场大病,让老陈从村支书的位置上离开了。“我干就要干出个样,身体不好,干不成了,我还占着这个位置干啥。”好多人参不破、悟不透的道理,老陈说来轻松,实践起来也像扔掉一顶破草帽一样容易。如今老陈是村里的文书,主要负责做一些文字方面的工作,有时也被安排做水文普查等专项工作,房间里破旧的书桌上,是老陈正在誊写的村民选举方案,字迹秀气工整,一丝不苟。墙上有几个优秀党员、先进工作者奖状和一面锦旗,是村里对老陈近几年辛勤工作的肯定。
作为村里的文化人,老陈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书,在我们的要求下,老陈带我们参观了他的藏书,其中的四书五经让我等颇感意外,啧啧称奇。
老陈的儿子正在谈恋爱,女友是外地打工时认识的江西姑娘,去年春节的时候还曾来过。老陈对儿子的婚事挺期待,但对带小孩的恐惧让人意外,“哇,麻烦,带小孩好累,还不如耕田,累了丢下就走,自由,小孩不行的……”
老陈家的房子是以前生产队里的保管库房,紧邻老陈家的老宅,分田到户的时候被老陈买下,房子位置不错,门前平坦宽阔,视野极好,坐在堂屋里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苍翠的山峦。但是房屋状况已有些不佳,有的墙上露出很长的裂缝。老陈早就做好了翮建计划,在一张八开白纸上,布满了整整齐齐的线条和数字,两个楼层和各个房间都标注的清清楚楚,好像一个建筑设计专业的设计师画出的设计图纸。他兴奋地向我们介绍着图纸的内容,一边指指点点,一边用极快的语速说话,看神情,俨然是一位身经卣战的将军在排兵布阵,既得意,又满怀憧憬。说到造价时,老陈伸出三个手指,意味深长的晃了晃:三十万!我们问他有没有困难,
他一边笑一边说: “管他呢,反正路已经修好了,计划明年盖,但成不成不一定……”
临别时与老陈在老屋前合影,他对身上的泥污有些不好意思,反复问我们是否合适,得到我们几次肯定的答复后,才整了整衣服,表情严肃地与我们完成合影。与老陈接触的不长时间里,他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历经坎坷却仍然乐观、豁达、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的老兵形象,挥手告别时,我在心里默默祝愿老陈的新房子早一天盖起来,也希望自己哪一天可以有机会再来看看老陈的新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