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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感《冒广生友朋书札》的出版
来源:大地网——行中国看天下  作者:冒怀科 【 】  2013-06-14

 

  《冒广生友朋书札》终于赶在祖父逝世50周年时问世了。此书经历了整整十年的编輯、考证过程。由于书札笺稿作者众多,涉及内容丰富,事迹掌故纷杂,且形式多样,书写风格各异,整理颇为不易。如没有上海博物馆的艰辛努力,单靠我们冒氏家属是不可能完成《书札》出版的。
  
    上世纪60年代初,遵祖父遗愿,冒姓后人把九百多件明清文物无偿捐献给博物馆,这套手札捐献时已装裱成册,共计22册,题“师友之贻”四字。《书札》所集全套函札共计152人,685通,870开,数量之多,蔚为壮观,多出自晚清及民国时期的名人,有俞樾、周星诒、黄绍箕、孙诒让、林纾、叶衍兰、梁鼎芬、江庸、张元济、郑孝胥、曹元忠、吴昌硕、李详、赛金花等。《冒广生友朋书札》的出版,不仅揭示了一批价值很高的文献,以供学界硏究,对于研究当时官场、文人的生活、交游、思想,以及社会风貌、人情世故,都有重要的价值,也是硏究祖父与当时学界情况的第一手资料。
  
    祖父冒广生(1873-1959),字鹤亭,六岁时有“神童”之称,17岁时考秀才,经县、府、院三道关考试都中头名,人称“小三元”。光绪二十年中举人。在清代光、宣两朝当过刑部和农工商部掌印郎中,民国初仼瓯海(温州)、淮安、镇江等关监督;北伐后任南京考试院考选委员、高等典试委员、国史馆纂修。上世纪30年代在中山大学任教,抗战时在章太炎文学院任词曲教授;年轻时主张变法维新,曾参加康有为、梁启超发起的“公车上书”,参加保国会。建国后曾仼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特约顾问,与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、周恩来、陈毅等人的交游、唱和最为知名。1959年祖父去世后,张大千、易君左、钱穆等34人发起,在香港北角浸信会举行追思礼拜,易君左教授在演讲中说:“这位老诗人所以值得追思的地方,是在他的学术上,特别是在他文学上的造就。……经、史、子、集无所不包;诗、词、歌、赋无一不精,在近世中国学术史上、文学史上占着相当重要位置。”
  
    1938年,父亲冒效鲁结束外交官生涯,我四岁跟父母从莫斯科回上海,从小我们手足六人在模范村长大,与祖父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。模范村故居是他文酒诗会的场所,一些诗人、画家如李拔可、沈尹默、龙榆生、江庸、张菊生、吕贞白、苏渊雷、吴湖帆、谢稚柳、唐云、刘海粟等是祖父寓所的常客,父亲常陪同,并赋诗唱和,母亲贺翘华也常为祖父的友人画画;我和兄妹等常在祖父床前听他讲历史、讲典故、讲孙子兵法、讲包公故事……从小我们受到良好的教育。我曾祖父去世早,曾祖母周萱一手带大祖父。1921年冬曾祖母去世,祖父丧母非常悲伤,大殓后祖父睡在灵柩旁的草席上,以土块为枕,遵照古代寝苫枕块的仪礼。祖父以丁母忧先后呈请开缺终制三次,最后获准。祖父有个妹妹,比他小一岁,其手足之情感人。1956年,祖父生病住华东医院,其妹去医院看望,祖父日记写道:“同怀骨肉,只此一人,晚岁奇穷,而性复高傲。每额外馈赠,即一丝一粟,亦坚决不受。吾月例送二十元,此吾死不瞑目之一事。顷见其扶杖来,并携蕉桃一篓,不觉泪夺眶出。”这年九月祖父取60年前旧藏莽镜,托吴朴堂代出售,售去新莽始建国二年镜,得价2000元。此镜记入《经眼录》。当年有人出价日金一万元,祖父不愿古物流于海外,谢之。“今以贫老,一妹同怀,年八十三,贫甚于我,始忍痛割之。”祖父得1000元,其妹得1000元。妹坚不受,祖父告以外祖旧物易之,妹始受之。祖父为文友、诗友、画友肝胆相照,重道义,尽自己心力帮助贫困的友人。1952年,80高龄的祖父,为上海育婴堂义卖书画,奋力疾书字扇面五把,又代求张菊生(元济)、夏敬丞(敬观)书画扇面;为刊印《吴湖帆画集》概捐旧币30万,友人路金坡(清末举人)生病无钱治病,也取了30万托江翊云交去;1954年4月章太炎遗孀(夫人)汤国梨来模范村告贫,祖父托江翊云反映到统战部;为画家钱瘦铁慷慨解囊,自己生活相当俭朴,用过的信封翻过来再用,包桂圆等食品纸用来当手纸。1930年孙中山得力助手胡汉民反对蒋介石,被迫辞去诸职,囚在汤山,后释归寓软禁,这时宾客绝迹不敢登门,惟独祖父不避身危,登门造访,胡汉民感受到“最难风雨故人来”。特务头子戴笠报告蒋介石说:“天天有个老头来看胡汉民。”蒋问:“是什么人?”知情者说:“是个作诗的文人,与政治无关。”蒋介石才放心。祖父与康有为、梁启超共结保国会,六君子中他与林旭交情最深,林旭被捕前,祖父不顾生命危险,与林旭相守到天明。六君子就义当晚,祖父不忍亲临菜市刑场凭吊,乃于南横街徘徊彻夜。1957年毛泽东在中南海约见祖父,畅谈诗词,颇为融洽。祖父赠《疚斋词论》《四声钩沉》《宋曲章句》三册给毛主席,并临别赠言:“共产党是狮子,不可自己生虱子。”后在《人民日报》刊登《对目前整风的一点意见》,文章写道:“爱人以德,相见以诚。”“人非圣人,谁能无过。”“……如果说共产党没错误,那就何必整风。”时隔半个世纪,祖父对党整风进言,可谓“金玉良言”,是民主人士对党的肝胆相照。
  
    祖父冒鹤亭不仅是跨越两个世纪的文化名人,也是德高望重的爱囯者。1895年他所作《满江红》云:“眼底山河,一半是宋家陈迹。斜阳外,断桥衰柳,湖光如雪。游子何知南渡恨,才人空拟西施洁。听冬青树底秭归啼,犹凝血。披香殿,灯光灭……”传诵一时。他过福州时,有《感赋》诗一首“……君看赤嵌水,何日更东还?”赤嵌为台湾地名。当时甲午战后,台湾被割,诗中渴望台湾回归祖国。祖父的才学、品德感染教育了子子孙孙,在书香世家成长的冒姓后人都感悟到:“文物捐献给国家,值得!”父亲冒效鲁在《贺戈宝权捐赠图书》一文(载1986年7月9日《新华日报》)中写道:“……回想我1961年把先父冒鹤亭所藏书画、古董全部捐献给上海博物馆,经过十年浩劫却安然无恙,则可算书命有福了。”又说,“一个文人如把自己作品当商品出售,这个文人也不值钱了……”正因为有这样的思想又有上博的“十年辛苦不寻常”,这才有了今天《书札》的面世。

【大地网责编曹娜娜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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