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晋时期的著名画家顾恺之有一幅流传千古的名画:《洛神赋图》,此图描绘的是曹植与洛神相逢,但是洛神却无奈离去的情景。在画中,站在岸边的曹植表情凝滞,一双秋水望着远方水波上的洛神,痴情向往。画中的洛神梳着高高的云髻,被风而起的衣带,给了水波上的洛神一股飘飘欲仙的来自天界之感。她欲去还留,顾盼之间,流露出倾慕之情。但最终在云端中渐去,留下此情难尽的曹植在岸边,终日思之,最后依依不忍地离去。
《洛神赋图》依据曹植的千古名篇《洛神赋》所作。其中曹植这样描述洛神的美貌: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容曜秋菊,华茂春松,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……延颈秀项,皓质呈露,芳泽无加,铅华弗御。云髻峨峨,修眉联娟,丹唇外朗,皓齿内鲜,明眸善睐,靥辅承权,环姿艳逸,仪静体闲,柔情绰态,媚于语言。”从抽象到具体,从神韵、风仪、情态、姿貌,到明眸、朱唇、细腰、滑肤,描绘得淋漓尽致,使人如闻其声,如睹其形。此外曹植还描写了洛神的动态美:“体迅飞凫,飘忽若神,凌波微步,罗袜生尘……转眄流精,光润玉颜,含辞未吐,气若幽兰,华容婀娜,令我忘餐。”曹植借助自己的梦境,将他的梦中情人如梦如幻地描绘了出来。
千百年来,人们一直有一个疑问,曹植所描写的“洛神”和顾恺之画中的“洛神”是现实中的人物还是梦境中的想象?
有人认为,所谓的“洛神”是现实存在的,那就是曹植的嫂嫂甄氏。据《文昭甄皇后传》载:甄氏乃中山无极人,上蔡令甄逸之女。建安年间,她嫁给袁绍的儿子袁熙。东汉献帝七年,官渡之战,袁绍兵败病死。曹操乘机出兵,甄氏成了曹军的俘虏,继而嫁曹丕为妻。甄氏嫁给曹丕后,当时曹操正醉心于他的霸业,曹丕也援有官职,而曹植则因年纪尚小,又生性不喜征战,遂得以与甄妃朝夕相处,进而生出一段情意。曹操死后,曹丕于汉献帝二十六年(229年),登上帝位,定都洛阳,是为魏文帝。魏国建立。甄氏被封为后,并于次年郁郁而死。
就在甄后去世的那年,曹植到洛阳朝见哥哥。甄后生的太子曹睿陪皇叔吃饭。曹植看着侄子,想起甄后之死,心中酸楚无比。饭后,曹丕遂将甄后的遗物玉镂金带枕送给了曹植。曹植睹物思人,在返回封地时,夜宿舟中,恍惚之间,遥见甄妃凌波御风而来,曹植一惊而醒,原来是南柯一梦。回到鄄城,曹植脑海里还在翻腾着与甄后洛水相遇的情景,于是文思激荡,写了一篇《感甄赋》。曹植在这篇赋文中以神话的方式来寄托他思念甄氏的哀思。魏明帝继帝位后,为避其母讳,乃改名《洛神赋》。
《洛神赋》语言优美,感情真挚。唐代大学者李善注解《洛神赋》,将曹植和甄妃的一段恋爱故事讲述得活灵活现,生动逼真,更使洛神和甄妃等同起来。人们喜爱这段浪漫故事,更愿意相信这段故事的曲折、真实。这样,洛神甄夫人的传说借助《洛神赋》的优美文字和李善的浪漫注解不胫而走,风行天下。
同样,有人提出了所谓的“洛神”并不是甄氏的理由:首先,即使曹植爱上他的嫂嫂,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写《感甄赋》。丕与植兄弟之间因为政治的斗争,本来就很紧张,曹植写《感甄赋》,岂不是色胆包天,不怕掉脑袋了吗?
其次,《洛神赋》原名《感鄄赋》,亦作《感甄赋》。而此“甄”不同彼“甄”,“甄”字通“鄄”,在作《感甄赋》的前一年,即黄初二年,曹植被曹丕封为鄄城侯,第二年又晋封为鄄城王(今山东濮县)。所谓感鄄者,所感的不是甄后之甄,而是鄄城之鄄。胡克家在《文选考异》中认为这是世传小说《感甄记》与曹植身世的混淆,作品实是曹植“托词宓妃,移寄心文帝”而做,“其亦屈子之志也”,“纯是爱君恋阙之词”,就是说赋中所说的“长寄心于君王”。朱干在《乐府正义》中指出,“感甄”之说确有。但所感者并非甄妃,而是曹植黄初三年的被贬地鄄城。
而洛神,则是洛水之神,名宓妃,是传说中伏羲氏之女。曹植在《洛神赋序》里写道:“黄初三年,余朝京师,还济洛川。古人有言,斯水之神,名曰宓妃。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,遂作斯赋。”后来,甄后的儿子曹睿即位为魏明帝,他对叔叔的文章倒是很喜欢,不过觉得题目起得不好,便将《感甄赋》改为《洛神赋》。无论是曹植,还是曹睿,他们都没有想到,这一改名举动竟被后人理解成“欲盖弥彰”,于是文人附会,臆想百出,那个在洛水之畔赠送枕头的女子,便由宓妃变成了甄妃。
由此看来,是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。“鄄”与“甄”的混淆使得甄妃成了《洛神赋》的主角,也成全了后人传说的美丽爱情故事。